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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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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章

懷誠上臺後,觀眾席上亮起一片橙色海洋,尖叫聲震耳欲聾,都在喊懷誠的名字,把這場晚會的氛圍帶到極點。

懷誠拿到獎杯後,微微彎腰屈膝調整身高和麥之間的距離,從袖口裏抽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,發表他的獲獎感言。

“大家好,我是演員懷誠。今年在檸檬視頻播出了一部《步仙》,我在裏面飾演的是白無垢,很榮幸獲得年度之星這個榮譽。

“非常感謝檸檬視頻、感謝《步仙》劇組的所有工作人員。包括我們的梳化老師、威亞老師、武術指導、燈光老師,還有我們的導演、我們的制片人……這部戲拍攝中我們遇到了很多困難,但幸好在大家的相互配合協作下,都克服了,才有白無垢能順利呈現在觀眾面前。

“作為演員,我很幸運,遇到一個好的角色,還遇到一群齊心協力,專註於影視創作的同事們。

“我也要感謝白無垢。小白是個非常可愛的人,他對我來說,很重要,他讓更多人看到演員懷誠,也帶給我很多精神上的力量。就像大家說的,‘生死無阻白無垢’,小白是一個純粹赤誠理想主義者,在光明與黑暗交織的黎明一線,他選擇繼續前行。

“有很多可愛的粉絲寫信給我,詢問白無垢到底有沒有從生死境出來,說實話,我也不知道,也許微風拂過海棠花的時候,白無垢會再回來。

“理想主義者勝利是對小白最好的祝願,也是對每一個執著追求理想的人的祝福。

“就像白無垢感謝他的夥伴們一樣,我也非常感謝一直支持我的粉絲朋友,我可愛的橙子們,正是因為有你們的支持和鼓勵,演員懷誠今天才能站到這裏。”

他感性地暗暗吸了一口氣,咽下嗓子裏的哽咽,收起紙張,溫吞笑道:

“很抱歉,我上臺容易緊張,所以帶了張紙。”

“另外我想感謝一個人。”

他目光往臺下C2桌看了一眼,掩飾性的移到觀眾席上看向他的粉絲們。

“在我籍籍無名一事無成的那些年裏,除了我的家人,只有她陪著我,沒有她,就沒有今天的懷誠。”

他頓了一下,最後流程性的總結收束:“我是演員懷誠,在《步仙》中飾演白無垢,謝謝大家的喜歡。”

他這一番發言不可謂不真摯誠懇,柔和謙卑地鞠躬致謝後,在一片尖叫聲中下臺。

但致謝最後一段更令人瘋狂。

【我靠我靠!這算不算表白?是不是官宣?!】

【眾所周知,涵涵和懷誠是大學同學,糊糊時期相互扶持過來的!】

【在我籍籍無名一事無成的那些年裏,只有她!kswl】

而臺下的付恬君,默不作聲。

·

頒完獎,在片單釋出和新綜藝官宣part 上,各個劇組和綜藝的代表上臺亮相,新綜藝單元一開場的就是《我們的旅程》。

主持人笑容滿面的介紹:“《我們的旅程》是一檔旅游綜藝,將有八位嘉賓和我們一起踏上旅程,接下來有請我們八位嘉賓亮個相吧。”

導播鏡頭切到他們這桌,幾位嘉賓依次離席,走上舞臺。

大家相互謙讓,單珈扶著許恩藝打頭,黃時鶯和周禮緊隨其後。

付恬君帶著盛翊走在第三。

懷誠和周以涵走在最後。

女嘉賓們大多穿著長裙禮服和高跟鞋,上下臺階偶爾需要人攙扶。

懷誠紳士地伸出手臂,周以涵嬌笑著搭在他手臂上。

男主持“哇哦”一聲,打趣道:“這個時候的bgm應該切《夢中的婚禮》。”

音樂老師收到訊息,適時地將音樂切成《夢中的婚禮》,兩人一上場就將熱度拉到最高。

站定後,幾位嘉賓場面性說了幾句對節目的期許。

話筒傳到付恬君時,主持人介紹道:“很多朋友可能不知道,我們小付總其實還有一個身份,在戲曲京劇領域,有個很優雅的別稱,叫做小孟卿,是繼京劇大師孟鶴庭後,文武昆亂不擋,唱念做打俱佳,能唱數小時不飲場的優秀京劇演員,也是十二年前的梅花獎的獲獎者,被戲迷朋友喜愛的稱為最美青衣。”

“我媽媽也是您的戲迷,但她一直很好奇,您獲獎之後,怎麽就隱退了?”

付恬君不走心地幹笑兩聲:“謝謝,當年是出了一場車禍,身體受損,只好退出舞臺。”

“那這次參加《我們的旅程》是打算從幕後轉到臺前,重出江湖嗎?”

“主要還是對這個旅程比較感興趣。”

她沒有正面回答主持人的問題,而是把麥遞給旁邊的盛翊,算是拒絕再回答主持人的問題。

也許是現場氛圍太熱烈,容易讓人昏頭,主持人沒問盡興,麥轉到盛翊手裏後,他又再問:“小翊知道你們付總這麽厲害嗎?”

盛翊被問得措手不及,認真道:“姐姐做什麽都很厲害。”

說著星星眼望向旁邊的付恬君。

懷誠眉頭微動,側目看來,付恬君溫和道:“你還小,不懂事。”

程序性跟盛翊淺聊了兩句,主持人立即把話題挪到周以涵和懷誠身上。

“兩位老師知道你們剛才這麽攙扶著走過來像什麽嗎?”不待他們回答,他自己回答,“像一對新人!”

“兩位也算是老相識,我特別想問以涵和誠誠,剛才這麽挽著走過來,什麽感覺呀?有沒有夢回《天上白玉京》?”

付恬君聞言勾了下唇。

夢回《天上白玉京》?倒不知道是美夢還是噩夢。

懷誠偏頭,漫不經心哈哈幹笑兩聲:“我還有下一部戲呢。”

“那兩位再次合作,有沒有什麽想對對方說的?”

周以涵笑道:“懷誠老師,多多關照。”

懷誠自是含笑點頭。

·

晚會結束,匆匆上車後,車門一關,付恬君疲憊地躺靠在後座上,揚了一晚上的嘴角瞬間放下來,合眼閉目休息。

童桐跟了她兩年,幾乎每次她應酬完上車後都會精力不濟地露出疲態,只是這次尤甚。

“姐,要回家還是去聞雨堂?”

付恬君想到妹妹放學回家,一家人坐在一起,而她無話可說的尷尬,毫不猶豫選擇否決了這個選擇。

“去聞雨堂。”

“好嘞!”

聞雨堂是一家中式園林酒店,最大的優點就是環境清幽,付恬君不是精力特別旺盛的人,長久與人交際之後需要一個人獨處,才能恢覆精力。像今天這種喧囂過後,她總要找個僻靜的地方自己呆一會兒。

夜色與燈光湧動,分不清天空的昏黃是晚燈燎燃晴雲,還是天光欲曉。

半個小時後,車駛入車庫,她回到酒店房間卸了妝,換上一身休閑寬松的衣服,去到茶室。

她沒有特別麻煩或者要求別人的習慣,茶室都是酒店的裝飾設計,要說有什麽特別,就是作為長租客,在裏面加了一張搖椅。

古琴老師在屏風後面彈奏,茶室花窗臨水,外面做的噴淋的設計,仿佛雨水掉落,劈裏啪啦敲打著池塘水面和芭蕉葉。

她喜歡躺在搖椅上,抿一口茶後,盯著頭頂豎骨燈籠上的花鳥畫發呆,或者是在窗外雨打芭蕉的聲音和室內清凈的古琴聲裏緩緩睡去。

古琴老師通常不會彈奏很久,一兩曲結束,沒有特別的要求,就會悄然離開。

付恬君疲倦地躺在搖椅上,隨著古琴老師離開,耳邊回蕩著開門聲和侍應生進來添茶水的腳步聲。

也是同時,茶水倒入杯盞中發出水聲碰撞的聲音。

這不是侍應生該弄出的動靜。

付恬君驟然睜開眼,迎上一雙低垂半闔的眼睛,眸子掩在長睫下,晦暗不明。

“今天的直播我看了。”他放下茶壺,語氣意味不明。

來人是諶巖,諶氏集團的大公子,板上釘釘的繼承人,也是盛世的股東之一。

諶氏旗下產業涉及多個領域,是資本圈裏有名有姓的人物,想要得到他青睞的人數不勝數。

她車禍後不得已改行,因為爸媽原本就是從事服裝行業開小服裝廠的,故而也轉學設計,從一個挨罵受氣的小設計師到如今的地位,離不開諶巖的支持,甚至她的腿能好起來,能徹底離開拐杖行走,也離不開他的幫助。

他遞上一杯茶水,不動聲色道:“嘗嘗,桐木關金駿眉,你先前說金駿眉不好喝,也許是沒喝到好喝的。”

好山出好茶,桐木關金駿眉細小緊秀,手工匠心制作,保留全發酵紅茶的樹韻,茶湯金黃透亮,倒入瓷盞裏清可見底,木質山野氣息混合著花香,盤旋縈繞於鼻尖。

付恬君垂眸從善如流地接過他遞上來的茶水,淺嘗一口,甘潤順滑,甜而不膩,到是比她之前喝過的金駿眉好喝。

“味道還不錯。”付恬君認真評價道。

諶巖微微挑眉淺笑了一下,“不是所有的金駿眉都難喝,不比你喝的白毫銀針差。”

付恬君沒搭話,只是用沈默來回應他。

諶巖早就對她這幅德行了解得一清二楚了,她不認同但又不願同人爭辯的時候,就會這樣淺笑著不說話,有時候旁人說什麽不管她聽沒聽進去都回“嗯”一聲,熟悉她的人勉強能從不同的調子裏辨別她的情緒,可不熟的人卻根本拿不準她的態度,仿佛在說“你開心就好”,讓人一拳打在棉花上,也不知是跟誰學的爛德行。

諶巖丟個炮竹進水裏,叫水淹濕吞沒起不到半點水花,幹脆砸個炸彈,炸不出水花也得聽個響。

“你這個樣子,倒讓我想起四年前,也是這麽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。”

諶巖驟然提起四年前,讓付恬君楞了楞神。

“你何必用這話來激我。”她放下茶杯,笑意不達眼底,“金駿眉是紅茶,白毫銀針是白茶,本就無高低之分,全憑喝茶人的喜好,要是喜歡,白開水也比蜂蜜水有滋味,何況我一向用石斛煮水比較多。”

“所以你還是喜歡他?”

今天晚上她那點細微的表情全都落在他眼裏。

話題忽然急轉,付恬君噎住,反駁道:“我跟他已經沒關系了。”

“沒關系了,可就是餘情未了,四年了,心裏一直放不下。”

心裏騰不幹凈,就沒有人能再進去。

“放得下放不下那是我的事。諶巖,過猶不及我想你應該知道,我已經答應你去參加節目了,也請你註意分寸。”

付恬君放下茶盞,重新躺回搖椅上,閉上眼睛不再答話。

諶巖看著眼前的付恬君,她頭發披在肩上,靜謐地躺著,卻又蹙著眉,相貌卻沒多大變化,只是比起五年前,更加如夢似幻,更加令人抓不住。

諶巖認識付恬君是在六年前,一次品牌晚宴上,她穿著晚禮服,舉著酒杯與人談笑風生。

他還記得她當時穿的是一身霧霾藍的禮服,薄紗的材質輕如青煙,長長的頭發披在肩上,手臂微微擡起,雪白的肌膚在燈光下呈現冷淡的柔和,黑發與紅唇又如同一朵紅玫瑰。

冷熱兩種氣質融合,比他見過的任何一見傳世藝術品還要優雅高貴。

她端著酒杯緩緩朝他走來,才發現她跛腳。

可斷臂維納斯不會因為缺失影響它的藝術美,反而更賦予它神秘而引人入勝的特質。

晚宴結束後,地下車庫冷冷清清的,她杵著拐杖,一邊打電話,一邊在張望車牌。

脫下禮服換上常服後,倒像從博物館裏幻化成精靈出逃,不小心撞到他後嘴角含笑歉疚地道歉,然後翩然離去。

聽到一個男聲愉快地發出一聲:“走嘍~”

然後她攀在男人的背上咯咯地笑。

後來再見到她,是在芒市大劇院前,他開車路過,見到她撐著雨傘,杵著拐杖,在綿細如絲的雨中漫步。

他降下車窗對她道:“你男朋友沒來接你?”

她毫不在意地笑笑:“分手了。”說起來很隨意。

“上車,我送你回去。”

“不麻煩諶總了,我走幾步就到了。”

她看起來還是很體面端莊,比起分手後痛哭流涕的人,她平靜得如同沒有發生過這件事,愛情只是她生活中的點綴,可有可無。

可她雨中的背影,又那麽清瘦孤寂,撐著雨傘,仿徨在悠長又寂寥的雨路,好像有丁香一樣的憂愁。

雨霧蒙蒙,抓握不住。

諶巖卻想再逼一把,激將道:“既然不吃回頭草,不如往前看,節目也不用參加了,我給你推掉,和我結婚。我也不過問你心裏放不下誰,我們結婚後長虹資本將繼續投資盛世,利益鏈更加緊密,百利而無一害。”

和他結婚,怎麽說她都不吃虧。

況且諶巖從個人條件上來說,也絕對稱得上優質配偶,帥氣多金、成熟穩重、經得起捶打和磨煉,甚至在花花世界裏,還能保持潔身自好,實在是打著燈籠也難找。

付恬君動動眼皮,認真看了他一眼,含笑戲謔道:“就這麽喜歡我?”

不待他回答,那點笑意也逐漸轉冷:“諶巖,在商言商,我奉勸你,不要把感情帶進利益裏,否則,你會死得很慘。”

二十七歲的付恬君還是柔和的,但三十二歲的付恬君一旦卸去端莊溫柔的面具,像一柄寒鐵打造的匕首,鋒利無比,最擅近攻。

“你難道不是嗎?”諶巖反問,“那個叫盛翊的,你把他從群演堆裏撿回來,替他給他父親治好了病,還不惜親自下場捧他,難道沒有帶感情嗎?”

“他能給我掙錢,我當然要捧他。”

“沒有一點感情嗎?”

“我對誰都沒感情。”

她被激到反叛,繼續嘴硬。

“哦……那最好。”

“還是不建議帶感情,他感謝致辭再漂亮,最後也是攙著別人上下臺。”諶巖飲盡自己茶杯裏的茶水,將杯盞倒扣在茶盤上,“我先走了。”

臨出門前回過頭來補了一句:“哦對了,音樂不錯。我說的是,夢中的婚禮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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